
这是另一个人的故事,我没有获得授权,可我还是想写一写它。姑且称我这个朋友为 H 吧,跟他的微信名字相宜。
我们俩刚认识的时候,他总说,他是一个冷血的人。
我问他怎么个冷血法?
他说,如果有一天他爹妈离开人世的时候,他可以一滴泪不留。
我说,你这是说大话,我不信。
他说,就是如此。
为什么会有这个话题?大概是源于我看过某一场电影哭得稀里哇啦之后,跟他分享时,他表达的某一种“鄙夷”,意思大概是:“你怎么看个电影都会哭?”
于是,他开始自言自语地说自己,就有了上面那一段对话。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并不算熟络,我并不了解他的为人,只是觉得他有些另类的有趣,我也能看到他的底色当中的纯善,觉得这个人可交。后来,我们慢慢熟悉了起来,交集也多了许多,我得以听到很多关于他儿时的故事,这才慢慢有了一些感触,开始明白为什么在他对于自我的评价里,会用到“冷血”这个词,那是另一个跟原生家庭相关的或许需要用一生来治愈的故事。但好在,无论过去的故事如何,在旁观者的我的眼里,他的爸妈总归是爱他的。人的一生终归是自由与捆绑相抗衡的一生,没有一个人能例外。在我的视野里,他、他的母亲、他的父亲,都在重复着这个从来不新鲜却时常出悲剧的故事。虽然在他的视野里,母亲的责任总有缺失,但在我的眼里,从来没有谁是应当应分地必须要爱自己,即便是父母,也不例外。
当然,我并不是要写他童年的故事,毕竟,我也怕他看到这篇文章,把他旧的伤疤再揭起。
故事的缘起,是一个三四天前发生的很突发的事件,他接到了他堂姐的电话,他的幺爹倒在了家里的洗澡间里,被送往了当地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医生说是突发脑梗,但送来的有些晚了。
说起来,老人一个人独自生活,总归是有一些隐患。他幺爹是在倒地一两天之后,才被人发现的,加上年事已大,医生下了病危的通知,医嘱当中,“10%”的存活率数字总是格外刺耳。
他是最后一个赶回家中的晚辈,这三四天的过程里,他接到了家里面的哥哥姐姐们无数的电话和信息,原定 27 号回家的高铁票,反反复复退改了好几遍。好不容易终于跟家里、也跟自己达成了共识,多请了几天假,明天再回,可终于还是还是没能挨到明天的那个日子,便在今天早晨急急忙忙地奔上了回家的列车。
他说,医生不收治了,让拉回去。
还没等我详细问,他接着又说,回家等死。
这几天里,我跟他总有关于这件事情的对话。我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很冷漠,并希望这一份冷漠能影响到他。就像之前我所分享的,生死之间,考验的永远不是逝者,而是活着的人。冷漠多一分,或许会更容易放下一分。尽管他总说,他没那么在意,心也没那么软,但我知道,那都是他的伪装。不然他不会反反复复跟我提,他一直哭泣的姐姐和爸爸。
人在生死面前极其无力,也正如生死真的到眼前的时候,控制眼泪的无力。
他终于还是说,他怎么那么不争气,还是哭了出来。
而在这一句话之前的两句,一句是“他呼吸弱了”,第二句是“他走了”。
我还是跟他开玩笑,我说你看,你哪儿有冷血?
过了半晌,他又嘴硬地回过来一句反问:“我怎么不冷血?”
我竟然有一些苦笑不得。
当然,我知道的是,或许令他悲伤的,不见得是幺爹离世这件事,而是正如他所讲的,生活太苦的姐姐,和哭到泣不成声几夜没合眼的爹。
我或许能同理这其中的因果,因为在我奶奶离世的时候,让我哭出来的那一刹那,也是因为看到自己撕心裂肺泣不成声的父亲。
只是后来我还是意识到,这件事儿于我而言,看似无关,却总归还是在我心里掀起来了一些波澜。天天嚷嚷着想要喝酒但一杯没喝,今天却没来由地灌了两杯。
他说,他不理解。
我说,我也不懂。
我这人有一点奇怪的,就是当环绕着的能量被搅动起来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去干几件“大”的事儿,甚至主动意义上把一些已久的“想要”给“搅黄”。我逛了一下午奥莱,给自己定了个预算,必须得花出去,买几件衣裳。可结果呢,把奥莱的所有角落溜达了一个遍,愣是没碰到让自己心仪的衣裳。
可能是因为钱没花出去,便给了自己个其他的由头,就自顾自喝上了两杯,想要寻找那种微醺之感。真露和啤酒混杂在一起,微醺之感很快袭来,但这一回的微醺却始终不得快乐。
我只能把它写下来,我也只能尽量把它写得不痛不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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