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吃饭的难题

你有多久没有好好吃饭了？

答案大概是，有一段时间了。

当然，要回答这个问题前，可能要先问另一个问题，啥叫“好好吃饭”？我的定义里，“好好吃饭”的标准并不高，一方面是按时吃饭，另一方面是可以自己做饭吃。我说有一段时间没好好吃饭的状态，实际上是两头都不沾。「按时吃饭」成为一种难题，其实挺让人匪夷所思的。它来自于恰好的身体反馈，该吃饭的时候，身体没有给大脑“饿”的刺激；“饿”的信号来的时候，已然错过了「食有时」的最佳 Timing。所以，总在临近夜宵的时间，才能吃上自己的晚餐，我不胖谁胖？而「做饭吃」这件事儿，显然成为另外一种奢望，即便是中间给自己休整了一天，也没怎么给自己整上一餐。吃、按时吃、健康吃，在我这里，成了另一种人生挑战。更不用说，我的同事姐姐对我说的那句话：“你能不能吃饭慢一点儿？”

回乡的那一天，到侯马西的时刻，正值正午，是个恰巧合适的吃午饭的时间。侯马这个县级市的商业业态终归还是落后了些，侯马西高铁站外，能就餐的馆子并不多。车站的北进站口有两家店，一家便利店，一家餐馆。餐馆里的东西倒是很简约，有一些饼子类的算是小吃的东西，主要是一些面食，也可以点一些菜。很久没吃饸烙面的我，点了一碗肉臊子饸烙面，拼了一个凉菜，总共 38 块大洋，在侯马这个地方，算不得便宜。三五分钟，食物便上了桌。那天的我，因为家中与工作上的事，心情总归还是有些复杂。可能按以前的习惯，三下五除二，所有食物，尽数进肚。但那一天，算是难得地不在工作当中，我记起同事姐姐的话，终于放过了自己，便尝试着，既不看手机，也不想其他，只安安静静地、细嚼慢咽地把这点儿东西，一点点吃完。让吃饭这件事情，不流于任务，回归到吃饭的本源里。

千万不要对车站跟前的餐馆，抱有任何意义上的期待。饸烙面跟饸烙面，也可能不是一回事儿。面是真的糟糕，毫无口感和筋道可言，拼的凉菜里豆皮之类的东西却嚼劲十足，极其废腮帮子。总之，这一顿饭，想吃快点，恐怕反倒成了一件困难的事儿，你只能一口口吃、一口口嚼，总归很考验人的耐心。但也得益于此，这顿饭，成了我那几日里，正儿八经“好好”吃的一顿饭。

吃饭，也有心流体验可说。就像这一顿，本来没有什么叙述性，却因为沉浸其中，反倒让人体会到了不一样的“吃饭”滋味。那一刻，你才发现，原来，吃饭这一本来享受的过程，却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我们很少给自己那么充足的时间，慢慢咀嚼、细细消化。吃饭成了一种「打仗」，你并不知道自己真的在跟谁对抗，但你就是无法真的停下来。反观周围同为来自写字楼里的那些白领们，在一张桌子前坐定，到吃完离开，也不过就是十来分钟的事儿。这有了一种奇怪的氛围感，仿佛进入到这个场中，就自动上了发条，不受控地像机器一样运转了起来。工作里“卷”也就罢了，谁能想到，吃一顿饭，竟然也能如此这般“比拼”起来。餐馆的老板肯定是喜欢极了，毕竟翻台率蹭蹭蹭地提升了上来。

所以，当有一日，你因为一些事情，拥有了那样的契机，给自己至少半小时的余地，安安稳稳、不急不躁地吃完一顿午餐或是晚餐的时候，无论你吃的是什么，那收获的是另外一种安定感，甚至可能是一种幸福感。我想，它与「冥想」所带来的体验，是有异曲同工的地方的。至少，在那一日，在侯马西北进站口的那家并不正宗与好吃的小店里，我度过了一个让我的记忆得以片刻停留的午餐时光。

但很可惜，从那一日到现在，十日有余，我却又回归到了既往的路径和节奏当中。「好好吃饭」成了一种奢望，甚至于在我的意识里，它几乎没再出现在自己的必须事项当中。我吃饭，只是因为我活着这件事需要它供给生存的养分与能量，饮食回归到了基本的生存需求里，这会不会变成了一件有点可悲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