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睡

担忧和焦虑这种事情，天然带着一股子传染性，尤其是当我们自己不以为然，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才发现，老爹昨儿那句“一有事儿就睡不着”的话，悄无声息地也传染给了我。于是，当我刚躺下迷瞪了五分钟后，被一阵不知哪儿来的奇怪声响惊醒，便再也睡不着。

我才发现，这种人生第一次的经历里，除了新鲜感，便满是焦虑。人们常说，焦虑的来源是试图掌控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人或事。的确，在我妈住院手术这件事情上，尽管这手术成熟到不行，但毫无人生经验的我，依然无法轻易饶过自己。

我本以为，我不那么紧张，可当我把我妈送进手术室之后，在外头等待的时间，变得很难耐。你把握不住时间流逝的速度，你有事要离开，又担心万一手术中出现什么突发的状况，医生找不到自己该怎么办；可一味地只坐在那里，却又只会让自己的焦灼感无限蔓延。

我只有在压力值居高不下的时候，会不停地刷短视频，而今天，我在手术室外愣生生刷了俩小时。

所幸，一切顺利，尽管我妈从手术室里出来的第一句话是：医生说，给我开了十一刀。

这话说出来，甚至有一丢丢炫耀的成分在。毕竟，绝大多数人做这个小手术，撑死了开一刀两刀。我也是很惊讶，昨天在手术沟通时，医生只说了开两刀的事情。不知道这没有提前沟通的额外九刀，是不是还要增加收费？

术后的我妈，第一天里基本上不能进食，进水也得达到标准才可以。这一下午的时光里，她只能平躺在床上，左手右手被一堆管子和监测管线缠绕。终于，她在下午两三点的时候，睡了一个短暂的好觉。据她说，她已经两夜没怎么好好睡过了。

这两个夜晚，可以说是我们家这三口人这辈子最同频的两个晚上，尽管这种同频是与紧张和疲劳相伴。

手术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但手术也是这趟征程里，在我看来风险最大的一环。老年人的基础病，很可能会给手术的过程带来更复杂的挑战，这也是我们担心的最核心的点。同样一个手术，年轻人动刀跟年长者动刀，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所以，当第一步安全迈出去之后，我们所有的人都瞬时放松了下来。最直接的变化，可能还是我妈，尽管躺在床上的时候，她的身子被极大地束缚住了，可她终于像个小孩子一样，撒起娇卖开萌了起来，嘴巴基本上没咋闲下来。而我也活脱脱像是另一个管孩子的家长，跟她逗起趣来。她的稍稍“放肆”，恰好就是她放松下来的一种体现，我觉得特别好。

成年人的世界里，各有各的焦虑与不安。人生的不同阶段里，所面临的客观物质、主观精神与自我意识觉醒的挑战，说来就来。每一代人也有每一代人的不同人生课题需要去找到解法与答案。

人们都期望掌控自己想要掌控的事情，却总在过程当中，不断证实着“自己所不能”的结论。所有事情都好解，但人性的欲念，永不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