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本恶

对于人性的观察，我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说是普适的标尺，用以判断一个人潜意识的人性是如何在善与恶之间盘桓的，这个标尺就是「愤怒」。

为什么想要讨论这个话题？事实上，在写出这两行字的时候，我已经处在了一个「愤怒」的阈值上。

年轻气盛这四个字，本意说的是「血气」，但以「愤怒」来表达，更显贴切。20 多岁初入职场的那个时候，显然是我自己“愤怒”欲望表达最盛的一个阶段，那个时候的我，在工作当中揉不得沙子，更受不了傻子，当然，这只局限于在商言商、就事论事的范畴。那个时候，与其说是愤怒，更准确说是「不耐烦」。“我的工作被你的无能为力而拖累，那你为何要坐在这个你不配得的这个位置上呢？”这大概是那个时候我的「愤怒」面。

出国留学，碰上疫情封国，从现在回看，那段时间是对我自己心性磨砺的最重要的一个阶段。从回国的那一刻开始，直到昨日之前，我几乎做到了与「愤怒」无缘。而转头过来的，是一些朋友认为我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的「无底线容忍」。

这两日，再次与「愤怒」的相遇，让我的胸口里堵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如果火山口的这个阀门稍有松动，或者遭遇到某个人伸手点过来的炮仗，我知道，爆发的那一刻，可能会带来非常严重的后果。

我曾经有过因为一件糟心的事情持续生闷气的经历，但能将我每一次降下来的「愤怒」翻来覆去的挑起来，成为一个像是频率不变的震荡波的经历，这真的是人生中的头一回。荒谬的是，「愤怒」居然能掩盖住生命离世所递延出的任意维度的「悲伤」，既羞耻又可悲可笑。而这种「愤怒」大抵才是符合人们口中常说的那种「愤怒」，因为它跟道理无缘，你就想破口大骂，你想把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那些个词句，安到对面那个口无遮拦、污言秽语、毫无智商、只会叫嚷还洋洋得意的恶毒女人身上。而此刻，正在守灵的我，跟这个女人的距离，只隔着一道未关上的门，直线距离，不超过 3 米。她此时此刻说的任何一句话，哪怕是一句无意义的聊天，都让人觉得恶心作呕，任何肮脏的词汇用在这样一个人的身上，都相配。

对，你看到了，这就是此时此刻，坐在地上的我的真实想法，如果这是个武侠的二次元世界的话，我甚至愿意为民除害，将其一剑封喉。

我才发现，我 20 郎当岁在工作上展现出的「愤怒」根本不是愤怒，因为那时的我还能按捺着性子，充满理智地跟人讲道理。可现在我不能，当经历了一次“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之后，我的「愤怒」被提炼得绝对纯粹。如果这个世界上最纯粹的一样物质是「金刚石」的话，我当下的这起起伏伏的「愤怒」只会比「金刚石」更加干净。

但其实，这种「愤怒」又不是「生闷气」，它代表着的是一种对基本的是非观的判断。除了灵堂里摆放着的，是跟我有亲缘关系的奶奶，剩下的所有的事情与所有的人，跟我的人生都几乎没有过任何交集，我也不允许它与我再有任何交集，本质上，如果不是因为我爸，我根本称不上是真的在意。我出现在这个场域，这个我在七岁那年生活过的已然物是人非的老院子里的最大价值，是让逝者在这个“头七”多一个愿意接续香火的人，同时也是让所有被迫卷入这个无端漩涡当中的亲朋，意识到我们没有任何必要陷入这些不堪入目之人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牵扯的闹剧当中。我们只需要管好的是我们自己。发展的车轮只会不断向前，讲不了道理，就让「熵增」的过程继续持续。

但我为什么还是任由「愤怒」在我的身体里生发？因为我发现这是另外一种自我观察的过程，一方面，我发现任何人的潜意识里，都天然潜藏着「恶」的念头，甚至是「大恶」的念头，另一方面，我发现「愤怒」这个功能是可以由我自己一键调起。

如果一个人的「恶」没有被自我察觉，没有真的显露出来，只能说这个人很幸运，TA 一直生活在一个足够友善的环境里，从而不足以激发人性本能里的「愤怒」。而当「愤怒」箭在弦上、一触即发之时，人的脑海里会出现所有不匹配自我价值观的所有恶毒念头。

所以，有的人会在怒发冲冠的时候，说出来，“把老子逼急了，一刀捅死丫的”；另一个人听到了这句话，会怒气冲天地说，“你***有本事你真的来，谁不来谁孙子”。

但无论哪一个人，我相信，当 TA 说出“捅刀”言论的时候，TA 一定在 TA 的脑海里，真的产生过这样的念头。如果任由理智占下风的话，一个人的「愤怒」会让一个人成为一头六亲不认的怪兽。

「愤怒」不用后天习得，“恶”与“愤怒”两位一体，它们是一种生物本能的东西；而「善良」不是。「善良」需要言传身教，需要友爱的环境的熏陶，需要社会道德体系的约束，甚至需要法律制度的保护，才能让一个人的善到达某一种程度。

所以，「人性本恶」的解读，不是在于人生下来就是恶人，而是说恶是一种人性中与生俱来的本能，但善并不一定是。

这提供了另外一个观察者的视角，一面在观察他人时，有了接受“TA 可能是一头怪兽”的事实依据；一面在观察自我时，多了更多维的警惕心，遇事时不因对方的傻逼，让自己内心的猛兽被放出来。而那时，你就成为了那个傻逼的人。

（请原谅我的脏字，这是我能在今天这篇文章当里自我愤怒的唯一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