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线上的病人

老爸的白内障查出来有一年了，去年医生说，尽量挑天气凉的时候做，没想到，这个手术愣生生地拖了一年多。虽然是个小手术，但也怕有啥风险，放心不下的我，还是决定回来亲自看看。

术前的检查，上个礼拜我妈已经陪着我爸检查了一溜，看到检查报告单的时候，啥事儿没有，某种意义上说，比我还要健康。这也让我舒了不少心。

本来我们想着，早一点去，或许能早点开始这一场本来费不了多少时间的手术。但万万没想到，最早到的我们，却还是抵不过手术名单上的序列。那些来得晚的、准备晚的、散瞳麻药洗眼晚的，都丝毫没有影响到自己的手术进度。我爸在名单上的倒数第二位，果不其然，轮到他做手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我们俩百无聊赖地在医院里，从术前准备室等到了处置室，从洗眼室等到了手术室，谁也没能想到，平均一个地方消耗一个小时的时间。至少从我的视角里来看，效率还是挺低的。

中国的三甲医院里，尤其是常见疾病的科室里，永远不缺病人。在等候洗眼的时间间隙里，一个护工在门口张罗着发放出院证。只看着，她把一摞又一摞地住院证摊开在小车板上的时候，我数了一数，足足有七八十张，再看上面的日期，清一色的 11 月 21 日的入院时间。我想不通，为啥这么多人做白内障手术。然后我上网上查了一查，才发现，其实不见得只有白内障病人才需要做，那些高度近视或老花的人，年纪到了 45 岁以上，也是可以通过白内障手术，来一步到位地将视力恢复到正常水平。

医院的流程都是设计好的，虽然不一定谈得上高效，但符合逻辑。甚至在动线的设计上，也有专人带领着，从一个地方往另一个地方走。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我爸他们洗完眼之后，一个小姐姐带着一大帮子患者和家属，通过一扇医护人员专用的门，进入到医护专用电梯里，上了八楼之后，又进入到一条曲曲绕绕的小道，最后到了手术区。我跟我爸说，我感觉，你们就像是流水线上的机器，通过传送带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在不同的地方做不同的维修或者是处理。

那一刻，这种感受颇为写实。尤其当仔细一想，可不就是身体上的零部件出了问题，来医院这个大车间回炉保养或者重造。而这个过程里，我们做不了任何东西，我们只能按照指令的一二三四五，一步接着一步配合着执行，最后我们还得掏出一笔不菲的“维护”费用。事实上，白内障手术的费用比我想象中要高很多，不同的晶体，对应的价格也很悬殊。

医院虽然不是个什么让人觉得好的地方，却是所有不那么好的地方里，最让人趋之若鹜之处。每每此时，我总是想象着，如果能让我在住院部这个地方，摆张桌子，拉个易拉宝卖保险，我大概这辈子都不用愁什么业绩了。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会知道拥有是一件多么珍贵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