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验

人类是个奇怪的物种，人类世界也是一个奇怪的世界。往往当一个人的生活刚开始顺风顺水的时候，稍微掉以轻心一下，立刻就会迎来当头一喝。

这种“当头一喝”又有一些区分，总得来说，我把它们分为两类，一类是与事情相关的，一类是与生命相关的。无论哪一种，其实都是一个人不得不去面对的人生考验。

前者，与事情相关的，总是很“挠人”，因为你可能会因为处理不当工作当中的事务，而丢了客户、丢了职位或丢了工作，或因为没能处理好家庭内部的关系，而导致家庭破裂，所以，前者往往是一个人主要的压力来源。

后者，与生命相关的，它们最为复杂。复杂的不一定是事情本身，而是情感上与人性上的复杂。比方说，得病，比方说，出意外。当一个人在面临生命维度上的生死存亡的时候，才会真的发现，什么七七八八的工作，什么绕不开的家庭纠纷，都不值一提。

我觉得上天总是爱开人的玩笑，对我来说，每当自己刚从前一个与生命相关的事件中走出来没多久，刚准备要忘记生命中那些不可承受的重时，就又会迎来下一个，然后又将经历一段与生命相对话的旅程。

这一段旅程，源自于一位好友。

几个月之前，我跟他说，我有「呼吸暂停综合征」，他说他也要去看看。他比我胖一些，但肉眼看上去倒也还好。我只当他是开了一个玩笑。上周，他给我发来了一张图，图片上是他胳膊上的入院手环。

我连发了几个问号，他反倒是惊奇地回过来：这不是你推荐我来做睡眠监测的吗？

我连忙回道，但我没有住院，你怎么住院了？

一问才知道，他看完门诊，医生直接给他开了住院单，同时做了 24 小时血压监测等许多项目的检查，住院的第二天晚上，才是睡眠监测。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可能医生直接判断他的症状比较严重的缘故吧。

今天，睡眠监测的报告出了，直接就是重度阻塞性呼吸暂停。可能你对于这个重度没太大的概念，这么说吧，如果你买过重疾险的话，他这个程度已经可以理赔其中的轻度疾病了。

呼吸暂停是可以长期日常干预维持的疾病，我以前也写过，缓解的方式是睡觉时佩戴负压呼吸机就能极大地缓解症状。当然，他这个程度，可能还得需要医疗手段上的额外干预。

上一周他说这个事情的同时，还说了另外一件事情，他去看了另外一个医生，然后医生说，有癌变的风险，便开了单子，预约了今天做筛查。临近傍晚，结果七七八八都出了，他发给了我，上面的描述不是很好，彩超的大夫建议他直接找医生开单做穿刺。

虽然我们今天的对话一直在嘻嘻哈哈和插科打诨之间徘徊，我可能也无法深刻感知到他拿到这些单子之后的真实感受与想法，但我知道，如果是我的话，大概率是懵逼到不行的一种状态，任别人怎么说，自己看到的可能都是乱码。

而我能感受到的是，当下的他，大概率是慌乱的，因为从来没有见过他给我发过来一长段的文字，他也从来不曾给我发过长语音条。

这种生命随之而来的冲击力，不光是对当事人的，也是对身边关心在意自己的亲人、爱人与朋友的。疾病的发生总是残酷的，尤其是一些可能重大的病症上。

从 20 岁的时候，当我亲身经历了大学同学的病程之后，我就已经不想再在身边遇到这样的事情。可是，疾病发生这件事，却是这世上，最普世化“公平”的一件事，没有谁能真正逃得过，不是自己，就是身边的 A、B、C。也别以为困扰只是给病人的，很多痛苦都是并行的。

除非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独自活着，不然，这将会是反反复复不断经历的事情，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会越来越频繁。

这是对当事人的考验，也是对自己的；除了是来自疾病带来的影响之外，更是来自于对生命的认知与思考。只能说，这种考验，很难完全意义上逾越，但人对于生命的敬畏之心，却会愈发强烈。